张倩烨：北大解聘异见教授幕前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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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副教授夏业良被解聘，被指教学成绩倒数第一。夏认为，他早被有关部门视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嘲笑中国梦」。但学生对他的教学质量也有两极反应。有网民指北大已失去兼容并包精神。
四年前，《致中宣部长刘云山的一封公开信》在中国网络上出现，一纸风行。作者是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夏业良。当时，他曾表示，如果因为这封信而被北大开除，那么，「我将会感谢你成全了我」。夏业良一语成谶，四年后的今天——十月十九日被北京大学宣布解聘。
北 大的官方声明称，夏业良于二零零二年七月入职北大经济学院，现为人事代理合同制身份，职称为副教授。学校当局说，近年来夏业良的教学评估成绩连续处于全院 倒数第一，从二零零六年以来，学院持续收到学生对夏业良授课方式、授课内容、工作态度等有关教学工作的批评意见多达三百四十多条。
二零一 二年十月二十六日，按照《北京大学关于对新增人员实行人事代理制度的规定（试行）》（校发二零零一第一六六号）第四条和第五条的规定，经济学院人事代理制 度教师考核与聘任委员会对夏业良进行了考核和续聘的无记名投票，表决结果为不续聘。为了给夏业良老师进一步改进的机会，学校做出给予其延展一年处理的决 定。二零一三年十月十一日，经济学院人事代理制度教师考核与聘任委员会对「是否维持去年的表决结果」进行了确认投票。应到委员三十七人、实到委员三十四 人，投票表决结果为：三十人反对续聘、三人同意续聘、一人弃权。为此，经济学院人事代理制度教师考核与聘任委员会决定终止对夏业良的聘用合同。
质疑北大考核标准
在接受亚洲周刊电话采访时，夏业良对北大的评估标准提出质疑。
「我每学期开两到三门课，一年要开五门左右，难道每一门的教学评估都是最后一名或倒数第一吗？」夏业良表示，自己从未被告知「连续多年处于全院倒数第一」会被解聘。「从没有人事先告知，只有事后惩罚，这是恶法。」
夏业良表示，官方声明中提到的自己「连续多年」在评估中倒数第一并非事实，「评估结果老师会收到，只有一次被评为倒数第一」。
中国《南方都市报》对夏业良遭到北大解聘事件的报道中曾引用名为@小乔H_K的网友评论，该网友称自己上过夏业良的课，认为他的多数课堂时间在讲与课堂无关的内容。
对 此，夏业良通过亚洲周刊响应，表示自己愿与该网友对质。「我讲课用的是曼昆的经济学教材，几十张PPT每张都讲一下的话，就会占课堂五十分钟的大部分时 间。」夏业良表示，自己有时会讲一些个人经历的小故事做为对授课知识的背景引申，「比如我常讲北方的孩子没见过南方的水果，在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妹妹 说，爸爸带回两个『地雷』，其实那是菠萝。用这个例子告诉学生计划经济时代的一些情况，讲『投机倒把』，这不算与课堂无关」。
夏业良还向 北大发问，校方声明中先后提到「不续聘」、「终止对夏业良的聘用合同」，究竟以哪个为准？夏业良表示，自己在北大任教十三年，复旦两年，每年在全国有几十 场演讲，在北大开的经济学原理课程最多时有三百七十六位学生选修，假设北大解聘他的理由真是学术能力问题，那么「即使我不胜任北大，全国其他两千多所大 学，总有可能接纳我的吧，哪怕是图书管理员。我要看看有哪家大学敢接纳我」。
四年前，夏业良曾发表《致中宣部长刘云山的一封公开信》，信中直指时任中宣部长刘云山，公开信从央视大火案谈起，敦促刘云山向公众道歉，并称﹕「我鄙视控制国民思想和阻碍学术自由的中宣部，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包括你——不学无术的部长大人。」
在 夏业良之前，北大曾有过因讨伐中宣部而失去教职的先例。北大教师焦国标因发表讨伐中宣部的文章而失去了工作。在被问到遭解聘是否与四年前的公开信有关时， 夏业良表示，目前无法确定，只能推测，但他认为，有官方背景的《环球时报》在九月、十月发表两篇评论批判自己，「是国家动用宣传机器针对一名普通教师，目 的是通过抹黑我，打击自由知识分子」。
夏业良在Twitter、Facebook、微博等社交网络上经常发布批判性言论，被认为是学术界的异见人士之一。他表示，这次被解聘，「学院领导强调，如果说成是政治问题会更加不利。难道还会逮捕我吗？」
夏业良批判政府的言论，在过去几年中也常收到警告。他表示，校方都是收到「上面」的指令行事，有关部门有专门的办公室汇总网上言论，然后通知北大，北大再通知经济学院，由经济学院党委书记出面负责与他谈话。针对他的网络言论的评价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嘲笑中国梦」。
在谈到学者与知识分子的身份问题时，夏业良表示﹕「知识分子的天职就是推动社会进步。」他认为，知识的多少并不能决定人格的力量，许多人有盲目的自信，与官方提出的「三个自信」相一致，这是可悲的无知。
曾 有美国威斯理女子学院（Wellesley College）教师就夏业良或遭解聘发表联名信，要求学院重新考虑与北大的合作，也有美国学者表示愿邀请夏业良赴美。对此，夏业良表示，自己的首选还是 中国的高校，「因为到国外，我的声音很难被听到」。他希望能通过努力使中国走上立宪的道路，「现在的中国还不是现代国家，公然反宪政，是历史的全面倒 退」。
在夏业良看来，「知识分子批评政府是更好的爱国方式」。夏业良遭到解聘后，在北大学生中引起的反应并不一致。有学生认为，夏业良的 课程「启发性很高」。在一个对高校教师授课做出评价的「评师网」上，从二零零七年开始，不断有学生称赞夏业良的课程，有学生表示，夏业良「人很好，容易沟 通，聊天的时候能学到不少书上没有的。他课上得很不错，能带动大家的学习积极性」。
有记者向亚洲周刊透露，许多自称曾选修过夏业良课程的 学生表示，夏业良在课堂上经常「骂街」、「反党」，引起学生不满并投诉。一位自称修过夏业良课程的北大毕业生表示，夏业良「大一导论性质的课程一堂课只讲 三分钟PPT，然后开始骂街一堂课。他的经济学原理课上几乎被所有学生抨击，然后下学期换了老师」。
北大发布官方声明后，许多中国网民质 疑，北大不再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学术圣地，并谴责北大的行为。网民的谴责招致自认为「高贵冷艶」的北大学生的反感。一位目前就读于北大经济学院的 本科生在人人网上这样评论夏业良事件：「莫名奇妙，这几天刷微博看到两个经院的消息，一个是刘伟老师，一个是解聘夏业良……然后就看到P民们､公知们言必 称『北大精神已死』、『北大如何顺从上意』。本来还有点气的，转念一想以北大的录取率你们这帮p民公知，想必没有北大的。作为北大人，老子就是应该高贵冷 艶逼格爆表。管你们怎么骂，一个事实不会变并包：在北大读书的是我，不是你们。」
批判政府是否骂街
对于学生指责夏业良批 判政府是「骂街」，网民将目标转向另一位北大教员孔庆东，他曾因辱骂记者、称港人是狗而招致批判。「容得下孔庆东，容不下夏业良，只能说北大在堕落。」在 引发中国大陆热议的同时，也收到来自台湾的关注。十月二十二日，台湾大学三十余位教授发表声明说，没有学术自由的大学就不再是大学。声明强调，大学是追求 真理与阐述意见的开放场域，学术自由是大学存在的基础。以政治力干预压制学术自由，不但严重阻碍真理的发现，也摧毁大学的精神基石。
□ 亚洲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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